第1119章 无复鸡人报晓筹(下)-《唐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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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就在清理这些尸体的时候,其中一名脸色青白的死人,突然就在刀枪即将临身的下一刻,爬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

    “我乃土团白条军的使者,欲求见贵军大帅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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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在遥远的新罗国王京城内,满身酒肉与脂粉味的崔致远瘫坐在牛车上,醉意熏然的慢慢回味着在周而复还的争相饮宴和唱和、召对和会见当中,不断徒劳无功虚度而过的一天光景。

    王京城内的门第之家醉生梦死,城外满地饿殍与流民大片冻僵于野,而这就是如今这座号称二十万户和千三城坊,而“城中无一草屋,接角连墻,歌吹满路,昼夜不绝”的繁华之邑和大都会的最好写照。

    就算是他一个从天朝上国回来的博学之士,也已经看不过去的事实,这些衣贵朱紫的人家为什么就看不到,也想不明白呢?后来暨此三番的亲身遭遇,他才明白过来并非这些贵人视而不见或是充耳不闻,而是在彼辈眼中能够称之为人的,也就“骨品制”下的这几千户门第及其眷属、附庸而已。

    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学问和从中土大唐所带来的圣人教诲和道理,可以改变人心而置其向善而行,令百姓得以教化纯良,令官吏知畏天命而勤于王事,最终改变然国中大多数人困苦不堪的积弱格局。然而现实却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次次挫折和打击。

    因为,那些掌握着权势和义理的贵人们,却是根本没有想到要有任何的改变;就算是历代引进了煌煌大唐的官制,引进了佛法的精深高妙,引入了三坟五典、四书五经的圣教学问;却还是努力维系着千百年始终不变的陋俗,一切都是为了固守着权势与尊位不动。

    崔致远也由此越发明白了,以中土的天下之大,为什么只有太平军才能应时而起独领风骚而卷荡天下了。若非这种改换天地式的激烈涤荡和不惜一切的以死相争,又怎么能够为那些积重深远的卑微小民,开出一条活路来呢?

    毕竟,此起彼伏了上百年的宗室内讧之下,新罗国势的颓败与衰微,已经不是坐在高高朝堂上的那位真圣女王,或又是“和白会议”上一众执事重臣们,想要改变就能够改变的了;或者说其中就算有人希望看见变化,也被来自亲族、朋党、部曲和附众的所牢牢束缚,乃至遭到反噬。

    虽然有历代景文王、宪康王试图重振王权,然而无力回天。比如元圣王任内着手强化王权,效仿中国唐朝的科举制度,于贞元四年(788年)实行“读书三品科”,通过对国学学生实施考试来选拔官吏。但是由于骨品制度的根深蒂固,再加上出身门第的渡唐留学生,轻易压倒了新罗本土学生,而让新罗推行科举的初步尝试就此衰微。

    而这些已经延续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王姓和公卿世族,之所以看重他这么一个归国的士人,也不过是看在他曾经在天朝上国中举并出仕的官身和光环上,更指望的是他所带回来的上国光环,能够“诸州郡不输贡赋,府库虚空,国用穷乏”的局面下,威慑那些在地方上令王权摇摇欲坠的乱臣贼子们;

    或又是用重新阐释的圣人之言、经典要义,为朝廷声张权威和弥合分歧、嫌隙,乃至就像是弘扬在新罗山河之间的佛法一般,继续麻痹和安抚那些苦难深重的黎庶百姓、奴婢隶民,继续如如尘泥一般微贱的永世做牛做马顺服下去。

    或者那位王上从一开始就深谋远见的看穿了他的本质,也看透了这世间积重难还的弊情和苦难的根源,才对他格外宽纵的予以种种自行其是的便利和协助,让他能够自己幡然醒悟过来而重归到,那条相对正确的道路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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